《長生殿》:不只是昆曲
2001年,中國昆曲列聯合國首批19項“人類口頭遺產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榜首。而《長生殿》被公認是具經典的昆曲作品,也是最能考驗劇團演出實力的劇作。中國人集體狂迷200年中國的17~18世紀,可以說是昆曲的世紀,中國人為這一劇種集體狂迷了200年,中國戲劇史上難有一個劇種能與之相比。在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導演林兆華眼里,“能夠和希臘悲劇媲美的不是中國的話劇,也不是別的劇種,而是昆曲”。一種文化長期被一個民族沉迷,這種文化一定觸及到了這個民族的深層心理。中國人曾有過幾次群體性癡迷,第一是唐詩,第二是書法,第三則是昆曲。昆曲與唐詩、書法一樣,讓中國人長久癡迷,長久瘋狂,唐詩、書法雖然興盛,但卻從未出現過萬眾狂迷的場面,但昆曲做到了。學者余秋雨認為,從審美意義上,昆曲透露了整個民族的精神奧秘。這一精神奧秘被“愿為昆劇當一輩子義工”的臺灣作家白先勇一語道破:中國人的音樂韻律、舞蹈精髓、文學詩性和心靈境界,盡在昆曲之中。昆曲,也稱昆劇,作為“百戲之師”,是“中國最雅化的劇種”,其唱段是其他劇種如京劇演員的必修課,稱為“昆訓”。它主要服務的是文人雅士,與中國文人的理想不謀而合。在中國歷史上,昆曲是世俗藝術中吸納上層文化最多的一個門類,也是“中國傳統戲劇學的最高范型”。
在明崇禎皇帝自縊的第二年,即1645年,一位逃難的孕婦在浙江省杭州城外的一個農婦家里生下了一代劇作家洪昇。誕生在他筆下的《長生殿》與另一位劇作家湯顯祖的《牡丹亭》,一起被公認為是昆曲的“掌門劇”。也許是巧合,兩出大戲先后被臺灣人看中,投資上演,讓今人得以重窺昆曲的豐韻,2004年因此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昆曲年”。2004年2月,全本《長生殿》在臺北的首演大獲成功,六場演出場場爆滿,一票難求。12月在北京演出后,這出戲將在中國的一些歷史文化名城巡演,隨后,還將去歐洲和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巡演。這是對清代劇作家洪昇逝世300周年的特殊紀念,這出大戲的“復活”把一些中國文化的元素重新送回人間。昆曲無他 得一美字 昆曲曲高和寡,未經熏染,今人很難領略它的精妙。昆曲的輝煌和衰落都是近200年的事。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昆曲經歷過臺上比臺下人多的窘境,有人甚至將昆曲稱為“困曲”,節奏慢、程式化、唱詞雅,很多人因此不愿去劇場。《長生殿》中楊貴妃的飾演者王芳一度對演戲喪失信心,練功之余甚至去學了美容。 而在17~18世紀,昆曲在民間的受歡迎程度,如同今天的流行歌曲。《長生殿》的總導演顧篤璜回憶說:“我的兄姐小時候都學唱昆曲,其實不只我們家,那時蘇州連尋常人家都請老師來教昆曲,就像現代人學鋼琴一樣,高雅又長學問。
”最能代表昆曲繁盛景象的是延續200年的蘇州虎丘中秋曲會。這是一年一度的全民性戲曲大賽,以演唱昆曲為主。中秋那天,蘇州城的家家戶戶傾城而出,浩浩蕩蕩來到虎丘,外地唱曲家也紛至沓來。先是萬眾齊唱,比出優勝者數十人,再唱再比,優勝者漸次減少,最后在一片寧靜中由一位水平最高的演唱者登場,“聲出如絲,裂石穿云”,聽者進入迷狂狀態,“不敢擊節,惟有點頭”。除了古希臘大圓劇場中萬眾向悲劇演員歡呼的場面之外,很難再找到這樣規模宏大而又歷時久遠的劇藝活動。一出地方戲,如何能玩轉整個社會?用白先勇的話來說:“昆曲無他,得一美字:唱腔美、身段美、詞藻美,集音樂、舞蹈及文學之美于一身,經過400多年,千錘百煉,爐火純青,早已達到化境,成為中國表演藝術中最精致最完美的一種形式。”這樣一種具有魔力的戲種是典型的江南產物。古城蘇州在中國歷史上一直是江南文化的重鎮,明清(1368—1911)時期,一度是中國昆曲中心。當地人說的“吳儂軟語”決定了昆曲委婉綺麗的風格。而蘇州園林,蘇州刺繡以及吳門四大家清麗淡雅的畫風,與昆曲也都有異曲同工之妙。所有的昆曲幾乎都與愛情有關。一個現代青年進劇場看了場昆劇,感到從未有過的驚艷:古人談戀愛的情感竟如此豐富!10分鐘的唱段,舞動著水袖,真是情愛纏綿。
這樣的慢節奏,與當下的快節奏形成了一個對比。昆曲的美在于它的古雅,演員揮舞的水袖,恰似中國的行草書法,這種視覺的線條藝術,是很高級的享受。“昆曲不是娛樂演出,首先要當作文化享受,靜心來聽。就像吃藥一樣,吃下去是很滋補的,對音樂的修養、審美都有益。”《長生殿》導演顧篤璜先生說。昆曲:要老的還是要新的“450余年來,昆曲作品浩如煙海,如果要舉一部集藝術、文學之大成而無懈可擊者,那么恐怕只有清代洪昇的《長生殿》可以當之無愧。”著名長生殿研究專家、臺灣大學教授曾永義先生如是說。他認為《長生殿》上演的中國唐朝皇帝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將中國人的愛情觀發揮到了極至,那就是:愛情要絕對真誠,真誠所至,縱使生也可以為之死,縱使死也可以為之生。《長生殿》原作50折,這次顧篤璜導演重新梳理后,選取出28折,分三個晚上演完。除了保留完整的故事情節,制作者的目的是聯手再造一個“原汁原味”的昆曲樣本。所謂“原汁原味”是指保留昆劇的原有特色,而拒絕任何有損昆劇的“創新和改革”。“我們叫喊了幾十年要弘揚民族文化,叫喊了幾十年要繼承戲劇傳統,但并沒有真正在藝術上下功夫。”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導演林兆華說。他曾經看過一出創新的現代昆曲,演員穿厚底鞋上臺,演出開始許久都聽不見笛聲(這是昆曲的主要樂器),林導轉到后臺偵察,才在一個角落里發現了僅有的三只笛子。
劇終,當記者采訪他,他說了一句痛心疾首的話:他們終于成功地把昆曲給滅了。“傳統、傳統、再傳統”,這是顧篤璜導演《長生殿》的原則。“小葉說,最傳統的也是最前衛的,于是我們握了手。”顧篤璜與葉錦添的合作就達成在這樣的共識中,時間不到半小時,顧導對“小葉”的要求僅僅是布景設計與表演不發生關系。生于大家族的顧篤璜學西洋戲劇出身,家傳有一個過云樓藏書閣,現在上海博物館半壁江山都是過云樓捐獻的藏品。他并不癡迷昆曲,“但舞臺藝術都是相通的,”這次打造《長生殿》,他“力求原樣,不造假古董”。在顧篤璜看來,昆曲遭遇“他殺”(其他戲種的挑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殺”,即昆曲界的從業人員把昆曲現代化、通俗化和西化。顧篤璜不反對創作新劇目,但他更主張恢復和搶救傳統。他認為,創新的前提是把原汁原味的劇種保留好,不能丟掉正宗的,創出“四不像”。“上一代常演的劇目有500多出,可這一代中國加起來才200多出。”有人問起“現在中國有多少從事昆曲的人”時,顧篤璜答曰:“六個劇團九百壯士。”顧篤璜將臺灣人對昆曲的投入稱作“拔刀相助”,無論《牡丹亭》還是《長生殿》,沒有白先勇、葉錦添、陳啟德這些人的創作、資助和傳播,即使有了“世界文化遺產”的頭銜,昆曲也不會在近一階段有如此高的關注度。
《長生殿》在北京演出的國際交流經理是法國人艾瑋昂( ),他第一次在臺北接觸這出戲時,并沒想到會連續看完三個晚上,“非常精彩,喜歡文化的人都會喜歡它。”艾瑋昂預言這出中國人創造的大戲將屬于整個世界。最傳統的也是最前衛的,傳統即時尚,《長生殿》不只是昆曲,它所要呈現的視野不只是傳統昆曲的作為,它是一個視覺藝術大系,更是一份長期可以建設的藝術工程。這一切努力都是在圓一個夢:當20世紀以來中國文化受到西方文化沖擊的時候,昆曲這個中國文化“精品中的精品”,成了中國人重新找回文化個性的憑證。鏈接一昆曲中國戲曲唱腔、劇種之一,又名昆山腔,14世紀中葉形成于江蘇昆山一帶。昆曲特點是文辭典雅工麗,聲腔婉轉纏綿、柔曼悠遠,演唱技巧與表現方法都比以前的聲腔更為完美,形成別具一格的表演體系。1621年后,昆曲蓬勃興盛,成為盛行全中國的劇種,至18世紀中葉才日趨衰落,但不少劇種至今仍運用昆曲唱腔和樂曲。2001年5月,中國昆曲被聯合國列為首批19項“人類口頭遺產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名列榜首。鏈接二《長生殿》劇情簡介唐明皇(685—762,712—756在位),心愛的寵妃楊玉環,不但嬌羞動人,更嫻熟音律,入宮即得三千寵愛在一身。
玉環不僅得寵,楊氏一門也盡得提拔。兄長楊國忠位列丞相,卻窮奢極欲納賄專權。神仙嫦娥知明皇通識樂理,將夢中的玉環召喚至月宮,傳授她“霓裳羽衣”仙樂,玉環依照夢中記憶譜曲,與明皇合制了傳世之作《霓裳羽衣曲》。玉環喜嗜荔枝,明皇特命從中國南方以快馬進獻,遞送的驛吏踏死了無數百姓的良田,民怨四起。七夕之夜,玉環與明皇相攜盟誓,銀河上,牛郎織女也見證了他們的愛情。而大唐宮中的甜蜜時光卻因一場暴亂而成鏡花水月,面對暴亂,明皇亦挽救不了玉環的命運。平亂后,明皇命人用檀木塑了玉環的座像,將思念與懺悔之情賦予雕像。死后的玉環,不但受到土地神的眷顧,而且受到織女的同情,助其重新列入仙班。在嫦娥、織女等眾神的幫助下,二人終于在中秋夜月宮重圓,永不分離。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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