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下

他10歲開始唱戲，有著“豫劇現代戲第一個小生”的美譽，她從藝60多年，至今仍奔走各地獻藝；他們是豫劇《朝陽溝》《劉胡蘭》《小二黑結婚》里的搭檔，更是生活中相濡以沫的伉儷——

□本報記者劉向東本報通訊員劉奕昕

鄭州市迎賓路上那家老年公寓，每周六都會有一些公益演出。傍晚的夏蟬鳴唱，遠沒有舞臺上熱鬧。楊華瑞攙扶著王善樸剛來到舞臺邊，就有人玩笑：“恁‘母子倆’來一段兒？”

“院里的人都知道我是銀環媽，他是拴保。”楊華瑞笑著說。

有一段日子了，他們“三頭跑”，要么回家小住，要么在另一個養老院和這個老年公寓間奔波——在養老院，他們已住了20年；在老年公寓，他們也住了1年多。“不管在哪兒，大家都不想讓俺倆走啊。”

這一次，兩位耄耋老人已在公寓里住了一個多星期。

這一天，他們再次登上舞臺，演繹經典豫劇《朝陽溝》——

“我要在農村干它一百年……”

“親家母咱都坐下，咱們隨便拉一拉……”

91歲的他，仍是拴保；88歲的她，仍是銀環媽……

臺上的母子

“60多年前，是豫劇《小二黑結婚》為我倆牽的紅線。”在這個劇中，楊華瑞演的是二黑媽，王善樸扮的是小二黑。按照編導楊蘭春提出的“演員要培養角色感情”的要求，他們需要培養“母子情”。一次排練中，她看他穿得單薄，被凍得瑟瑟發抖，就脫下自己的大衣給他披上。沒想到，這件“他不愿還回來”的大衣成了他倆的定情物。“彼此心里都有了朦朦朧朧的情感，但都羞于啟齒啊！最終是他鼓足勇氣向我表白了心跡……”

身為共產黨員的王善樸向組織匯報了自己的想法，組織上很快同意了他們的戀愛。于是，他們每天早晨相約到公園里練聲，練基本功。隨著草長鶯飛，他倆的感情日漸加深，有情人終成眷屬。

沉浸在幸福中的楊華瑞，話語忽然被王善樸笑著打斷了：“生活中我們成了夫妻，舞臺上我卻吃了她一輩子虧——她演啥都比我長一輩兒！”

《小二黑結婚》，他演二黑，她扮二黑媽；《朝陽溝》和《朝陽溝內傳》，他演拴保，她扮銀環媽；《野火春風斗古城》，他演地下工作者楊曉東，楊華瑞則演楊曉東的媽……“她凈給我當媽了！人們都說我倆是‘臺上的母子，臺下的夫妻'哩。”

為了塑造好人物，他們力求形神俱備。當年北京電影制片廠籌拍《劉胡蘭》時，王善樸演解放軍連長。由于他體形瘦弱，不符合角色要求，導演要求他加強鍛煉，增加飲食，爭取在短期內接近角色形體。幾十天后，他的體重從50多公斤變成了65公斤，可隨后長春電影制片廠拍《朝陽溝》時，他又“胖”得不符合拴保形象。為了把戲演好，他在節食的同時，每天加大運動量，練三場功，爬三次樓梯，每次200階，硬是用三個月時間，把體重降回50多公斤……

同樣是《朝陽溝》，心地善良、為人熱誠的楊華瑞無論如何也演不出銀環媽的刁蠻兇狠勁兒。為塑造好人物形象，她走街串巷觀察街頭做小買賣的婦女們的言行，“她們都是最普通的勞動者，但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斤斤計較，吵起架來特別兇。”楊華瑞笑著說，就是在她們身上，她找到了銀環媽的感覺，形成了那個讓人過目不忘、至今津津樂道的角色形象……

60多年前，豫劇《朝陽溝》風靡大江南北。人們熟知了拴保、銀環媽等劇中人物，也唱響了“前腿弓，后腿蹬”等經典唱詞。隨后，他們又主演了《劉胡蘭》《李雙雙》《人歡馬叫》《朝陽溝內傳》等幾十部優秀劇目。

臺下的夫妻

舞臺上，他們多扮演母子。生活中，又是什么樣子呢？“別看舞臺上是我壓制著他，生活中全是我照顧著他呢！”楊華瑞說，當年王善樸除了演出，還是劇團領導。繁重的工作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平時在家，我盡量不讓他累著。”

1986年，王善樸因病離休。忙慣了的他并沒有閑下來，應老家清豐縣戲校之邀，出任校長并親自授課教徒。“我們老了，但還能再為社會做點貢獻，那就是多教幾個學生。”

習慣上，不少觀眾喜歡把演員和他所扮演的角色畫等號。事實上，實際生活中的楊華瑞和她的“演員性格”完全相反。“她在生活中是絕對的大好人，對我的關心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坐在輪椅上，王善樸含情脈脈地看著楊華瑞，由衷地說。

1979年的一天，王善樸兩眼一黑摔倒在省文聯門前，被人救起送到醫院，診斷為高血壓、腦血栓。雖經搶救保住了性命，但身體一側癱瘓，只能躺在床上。由于兒女都在外地，護理他的重擔全落在楊華瑞身上。每天的吃穿住不說，為了加強他的康復鍛煉，她每天都攙扶著他在省體育場一圈一圈地走，天天如此……

幾年前，王善樸再次患上了偏癱，不少人認為他將終身與輪椅為伴。但在老伴的精心護理下，他又站了起來，還經常和楊華瑞一起出現在舞臺上，和觀眾共憶當年的《朝陽溝》……“我自己也希望能夠經常外出表演，因為我的身份就是演員啊！”

“我希望我們都能再唱一百年！”10歲開始學戲的王善樸老人，深情地看著和他共同生活60多年的楊華瑞老人，說：“我們夫妻商量了四句話：演好現代戲，唱響主旋律，歌頌新時代，舞動復興旗。”

同樣深情地望著自己的丈夫，楊華瑞老人說：“唱戲就是我們這輩子的精神支撐。我們能夠有今天的榮譽和晚年的幸福生活，都得益于政府和觀眾。所以呢，我們也要為人民唱好戲啊！”

如今，91歲的王善樸老人，在每天堅持康復鍛煉的同時，也在不斷練聲；88歲的楊華瑞老人，經常會外出參加一些公益演出活動。條件許可時，她也會帶著他一起到外地登臺獻藝，“量力奉獻余熱，笑對人生晚年。”